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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5-1-8 已阅读 1581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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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无疑处在一个都市文化时代,都市文化的特点除了远离自然、远离原生态,更为重要的是文化生成的消费性,以及由商品营销而形成文化营销的模式所改变的传统文化观念。大众文化就是文化营销与文化消费而形成的一种都市文化想象,它消解了以纸为媒介的阅读方式,消解了经典艺术历久弥新的观赏方式,也消除了思想内蕴的深刻性与丰富性,时尚、频闪、跳动、直白、刺激和魔幻,都是都市文化时代,前卫艺术以它的先锋性和时尚性对传统艺术和经典艺术构成巨大的冲击,从而影响了人们对于经典艺术发展空间的积极判断,前卫艺术对于经典艺术最大的破坏,乃至于对所有历史积淀的价值判断的颠覆。而事实上,被冲击的只是都市文化享有者自己的视觉方式,被颠覆的价值判断只适应于颠覆者自己的视阈。经典艺术作为一种历史的积淀和承传,一直屹立在那里!所谓经典,就是对时尚的超越,它给人的是文化依恋、文化温情和文化归属。
在繁华时尚的上海,当人们穿越于川流不息的信息时空而驻足在李大成工笔花鸟画面前的时候,会滋生出一种文化的归属感。他的作品不仅让人们再次感受到自然泥土的亲切和淳朴、再次沉入田园的恬静与安详,而且让人们再度领略了中国哲诗文化的抒情与精致,再度亲历了庄禅文化之汪洋恣肆的精神旅程。那些作品的经典性,在于画家试图让所有中国文化的特征都沉淀到画面上。与都市文化时代的时尚艺术不同,作为当代经典艺术,他的花鸟画始终将语言潜隐到形象表达的背后,不露纤痕;始终将个性融化至画面诗意的营造中,不事张扬;始终将情感转换为作品意境的构成,不尚直白。语言、个性、情感,这些时尚艺术夸张和魔幻的东西,被李大成复原为形象,诗意和意境这些经典艺术的要素。
经典艺术怎么能不存在当代性的发展空间呢?
当20世纪三四十年代陈之佛从平面设计转向工笔花鸟时,他拯救的是明清衰落的宋元工笔传统,它的工笔花鸟画一方面具有文人遗世独立、孤高自傲的精神寄予,另一方面则是吸收了平面设计的形式意味,使折枝、叶片、翎毛的处理更加富有修饰性。实际上,陈之佛对于20世纪工笔花鸟画的中兴,是从双钩敷色加图案形式而远离实境开始的。在陈之佛众多的弟子中,喻继高承续了乃师遗韵,并将陈式画风推到一个新的阶段。相对于陈之佛,喻继高的双钩敷色更为精致和精到,气象充盈而繁盛,格调清新而雅丽。他的《荷香鸭肥》、《梨花春雨》虽也寄寓,却不是文人的悲怨自赏,更多体现的是大众文化意识和审美情趣,也即不论文化观念还是技巧形式,都是对陈之佛中兴工笔花鸟画的发展、完善和补充。
而90年代之后,中国工笔画迎来了一个异常活跃繁盛的发展期。工笔画的这种发展和此时期本体论的艺术思潮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一方面是以再现花鸟自然生态环境为路径,而追求花鸟画的实境感与生命意识,从而扩大了花鸟画的表现范围,将文化寓意的花鸟转换为生活寓意的花鸟,另一方面则是借鉴水粉、版画、油画和日本岩彩画等其他画种语言,提高传统工画笔的色彩表现力与丰富性、提高工笔画造型的体量感与现实感,减少传统勾勒、降低线条的表现强度。应该说,工笔花鸟画在经过90年代的发展之后,不论语言的丰富性和表现强度,还是意境的营造和审美形式,都更加贴近了这个时代的精神面貌与审美感受。
李大成的艺术成长期正处于中国工笔画活跃与演变的90年代,工笔画在审美境界上的扩展和语言上的丰富过程,都曾给他以深刻的影响。但就传统工笔花鸟画这一文脉而言,李大成更多继承了陈之佛、喻继高的演变轨迹。这一方面主要体现在他对于勾勒的注重与深入,即使渲染敷色再多,也从不遮掩中锋线条的作用,细匀有力的线条在他的作品中依然保留着独立的审美地位。另一方面,则是设色淡雅柔和,渲染多于重彩,复色多于纯色,追求恬淡、宁谧、沉静的审美意趣。这两个方面的特点都是工笔花鸟画的经典特征,而在工笔画语言发生较大变革的时代,守护这种经典特征同样需要勇气甚至承受压力。
当然,在李大成的作品里并非没有个人的面目和创造,这主要体现在他对于自然意趣的追求、生活实境的复现和婉约宁谧的诗意的营造等方面。所谓自然意趣的追求,是他对大自然的感悟和对生命活力的讴歌,不论《红枫树下谁为伴》还是《翠华清露》,都体现出他对于充满生命力的大自然的真情描绘,他很少沿袭松、竹、梅、兰等传统文化花鸟题材,更不局限于名贵花木、珍禽瑞兽,而是从观照生命的角度捕捉自然的情态和意趣,让人们从观赏自然中感悟生命。所谓生活实境的复现,是指他擅长从寻常景物中发掘生活的美,不论是《篱影的故事》中栖息于瓜棚篱笆的野鸽子,还是《歇晌》中温情相依的锦鸡;也不论是《荷塘清趣》中嬉水啁鸣的还是《秋雨润江南》中千姿百态、聚散离合的群鸭,画家都力图在三维空间的复现中,撷取生活小景,凸现平凡之中的美。所谓婉约宁谧的诗意,是他对于画面总体意境的营造,像《歇晌》、《醉秋》、《篱影的故事》等作品,都营造了一个以禽鸟为画眼的视觉中心,由此发散开的景物都具有稳定性的构图。婉约就是不直白肤浅,他善于通过掩藏、镜借、蕴含等结构方式增加画眼表达的曲折性与幽深感,通过温和轻柔的色调,像为作品遮罩一层曼丽的罗沙而达到婉约的境界。宁谧则是画面透现出的禅意,画面中所设计的大片空白,不仅与实景构成了虚实相生的对比性,而且为人们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想象关联着虚无,虚无掩藏着恬淡,而恬淡则是宁谧的心灵境界,是李大成心性和情感的外在投射。
诗性与精致的工笔花鸟,是李大成带给都市文化的一种经典;自然与生命的亲情,是李大成通过作品诉说的人类生存的永恒主题。人类总是向往淳朴而博大的自然,总是和泥土构成血肉相联的亲情,即使社会进入了高度物质文明的时代。因此,艺术的发展并不会因后工业文明生成的新艺术样式而完全取代以淡泊宁静来关照自然的经典艺术,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是经典艺术才让人们看到当代人文的历史走向和现实处境。富有意味的是,人见人爱的工笔花鸟画本就是一种大众艺术,而且是具有中国文化内涵的大众艺术,当我们在全球化语境中探讨当代大众文化的课题时,认同中国本土的大众艺术也许是更为重要的问题,而李大成提供的正是大众经典的个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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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尚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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